若离飘飘

磕的比较杂,想写啥写啥
weibo:你说星星有几颗

[红兴][海棠红][一八]逆风解

3、万事皆有因

  陈皮做梦都想不到,自己的师傅竟然与自己看到的如此不同。

  他基本每次与这个何先生在一起就真管不住自己的笑意,那何先生也止不住看着他笑。

  陈皮就觉得,大概是这几天下墓太勤,邪神附体才会看到这种千年难得一遇的事。

  最可怕的是,师傅竟然也破天荒的对自己和言善目,吓得他连去厨房偷饭的胆也没有了。

  二月红没什么不适,只是觉得这两天陈皮偷懒的次数少了,练功什么的比集市上鸡打鸣的时间还早。何辅堂有时起得早了就看着陈皮一个人从那乱抓瞎。起初何辅堂还以为自己是理解错了,练功的功指的是练武打的那套功力,可是有一次他照常看陈皮独自一人从那胡乱挥着自己的动作,那动作既不像武打,又不像舞蹈,不伦不类,但何辅堂还是这么看着,直到二月红也悄没声的来到自己身边,他顺着何辅堂的目光看向正在不知所云的陈皮,突然怒从胸腔出,径直走上前大声呵斥道:

  “戏要是都跟你这么演,都像你这样唱,那这国粹还要不要!精神还要不要!”

  何辅堂那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失控的二月红,他尽力去维护着属于自己的一个尊严,那是他热爱的行当。他容不得有人对他有一点亵渎。

  何辅堂也这时才明白,原来这个功是唱戏的功底,二月红不太喜欢陈皮搞这些没用的鲁莽功夫,他也教他,但少之又少,基本功较多。何辅堂难得看到二月红这么认真,他一愣,随即将身子一歪靠在了身旁的柱子上,两手交叉放在了胸前,原来他的红儿这么神勇。

  何辅堂怎么看他都觉得好,都觉得看不够。

  对,他的红儿在他眼里最好看,做什么都好。

  可怜了陈皮被罚跪在院子里吊嗓子,咿咿呀呀让他好不别扭,可也没办法,谁让他不专心被二月红发现了呢。

  只是维持了一会儿,他突然就猛的停下,因为他发现何辅堂看了这么久师傅教训自己,但竟然只是真诚的看着,什么举动都没有。他没笑,可是陈皮能感觉到他的眼光里只有师傅,对自己不闻不问。

  陈皮也是个急性子,放以前,他肯定就让这个看人下菜碟的何辅堂死无葬身之地,但今天他却没有念想,因为他觉得师傅对他不同。

  恐怕他今天动了手,二月红明天就要冲他动手。

  陈皮打了个冷战,一时不敢再想下去。

  虽没见过师傅真的和别人打过架,但他记得看过师傅打拳。

  一套下来行云流水,顺畅无阻,但实际换算到人身上,那一定是表面无事,内里五脏早就分崩离析。

  绝啊,就是绝啊,陈皮是真明白师傅的手段。

  那算了,先留他一条人命。

  陈皮这样愤愤的想着,没注意何辅堂还在他身后冷清的站着,他看着二月红愤怒的离开后院,自己却没走扔仍若有所思的盯着陈皮。他瞧着二月红这个小徒弟,和那老滑头说的差不多,看着人畜无害,实际心狠手辣

  陈皮与他师傅学了一身本领,墓里的本事虽没他师傅能耐,却也算能称得上体面。就是到了墓底下也可以上来,不用担心丧命。所以他的自私就体现在倒斗这一方面,与他搭伙的人几乎都是有去无回,听说他不能救得不救,他能救得也不救,堪称心狠至极。他有一个帮,他是舵主,瞒着二月红自立门户,可还能瞒得结结实实,若说是他的红儿单纯?才不是,我想他也管不了。

  这么一个阴险的主,何辅堂肯定是没打算惹,他也更惹不起。

  何辅堂在红府也住了几天时间,昨天张启山的手下忙急忙慌的跑来找他,告诉他佛爷明天早上会来接他跟日本人去打交道,何辅堂没话说,冷笑一声,抬手就把那个手下打发了回去。虽说这次来的不是一个兵,但这手下的态度却也恭恭敬敬,从佛爷府里出来的人果然恐怖,一个个训练有素,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,回答问题传个话都是统一格式,恐怕整个佛爷府里最有生机的也就只有张启山了,这得多阴冷冷的,何辅堂接受不了。

  他就觉得红府很好,有时候他看陈皮自己一个人没事就浇浇花,还顺带口发发他师傅的牢骚,让他有点眼前一亮,这才叫有生气啊,连平常这么嗜血的人都困惑于家长里短,比那死气沉沉好太多。

  那他张启山来就好了,他保自己在长沙安好,也不能让他白白费劲。

  何辅堂换好衣服走到食厅,发现二月红已经比自己先一步到达。他的气大抵也是消了,看来陈皮没少这样惹他师傅,他那气性大概就是一阵风,吹过就算了。此时的他看起来气血红润,还坐在了椅子上看着丫鬟们上饭,他瞧见是自己走过,还笑着冲他点了个头,何辅堂有点儿心不在焉,但一晃眼就对上了二月红的目光,一股暖流涌上他的心窝。就是,想那么多干嘛,有张启山护着还怕日本人吃了自己?

  何辅堂也换了张笑脸,往二月红身边的位置走去,最后落座,心里平静不少。二月红在他进来时就看出了他的若有所思,但还是没有多语的拿起面前桌上的勺子舀了口粥,他知道,张启山的手下昨天来自己府上找他。那就行了,他也没什么瞒着自己的。

  只是他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,对着陈皮这么一阵批评,倒是让何辅堂看了笑话。可他好像看起来又没什么异议,自己也就没再多想。

  两人处了这几天,才让何辅堂看到自己这么一处不是,好印象留这么多,还会担心他对张启山说自己是脾气暴躁?

  他放一千个心,这何辅堂不会乱说,他有分寸。

  何辅堂低头喝了两口粥,又叨了两口咸菜,他下意识的侧过头看向二月红,正好也赶上他放下碗筷看自己,两人都愣了愣,很快就都坐直了,吃相儒雅不少。果然,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不会注意细节,但两个人不同,还都是彼此关注,更是要时时刻刻端正自己。

  好像二月红没什么不妥,只是何辅堂有些不适应,这人毕竟从小到大都没太耍过心眼。

  二月红慌急地回过头,看他这么端着也觉得别扭的不得了,于是轻咳一声,回了回音,才轻声说道:

  “何先生不用在我红某人身边这么……不知所措,怎么放松怎么来就好。”

  还说别人呢,二月红桌下的两只脚也纠缠了半天。

  若说不适,这么可能没有。

  何辅堂缓了缓肩,拿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环绕了一下,最后还是收回又放在了碗旁。他再次看向二月红,欲言又止,思量了很久才说出口:

  “过会佛爷叫我出去,今天没法陪你去梨园了,抱歉。”

  “你气性也别太大,陈皮这孩子毕竟还小。”

  何辅堂轻言轻语解释着,自从他住进了红府,就每天都陪着二月红去梨园唱戏,两人来来回回都不寂寞,还有共同话题可聊,算是填补了二月红平日的清淡。成为习惯之后总难戒掉,他们两人这你来我往虽还谈不上习惯,但何辅堂仍然为自己今天的遗憾而表达了歉意。
 
  他本不想给陈皮说好话,但是他看二月红生气皱眉就心疼的不得了,也是为了他,才这么随口说了。

  他想说陈皮只是顽皮来着,可又一想这话就算说出口了两人都不赞同,不如不说。

  二月红不足为奇,听完何辅堂的话也只是笑着,静静地点了点头,将善解人意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,他不多言不多语,真好,自己的戏演的还不赖。

  何辅堂不会怀疑二月红的任何行为,他也只是笑笑,回头将碗里的粥端起一饮而尽,本就剩个低了,就不拘着了。

  何辅堂满意的起身回房准备,临走前还招过一个丫鬟说多盛碗粥给他端屋里去。二月红在后悄悄听着,总不是给张启山带的吧,约莫是给他那倒霉徒弟准备的。

  何辅堂明白,要搞好关系,光与主要人物称兄道弟是没用的,要打理好他周围的一切关系。这个陈皮他忽略不掉,就怕一个照顾不好他,日本人还没先一步动手干掉自己,他就先动手了,死相也肯定好不到哪去,何辅堂做人圆滑,他谁都不想得罪。

  回屋选了顶礼帽,那碗粥也适时的出现在了他的桌子上,好了,去冒死招惹招惹那个小祖宗。

  他端着碗,不紧不慢的来到后院,看跪在地上的陈皮昏昏欲睡,他摇了摇头,又走到了陈皮面前。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到来,闭着眼,面色阴沉,何辅堂在他面前站定后蹲了下来,拿着碗在他鼻尖一晃而过,粥里的热气熏得陈皮耸了耸鼻子,是香味,陈皮想,大概是府里哪个小丫鬟给自己送饭来了,随即浅笑一下,但睁眼一瞧,又落了空,这哪里是细皮嫩肉之人,简直是老刘家的那只牛头梗。

  何辅堂看出了他那点小心思,一边将碗递到他手里,一边缓缓笑着,原来这魔头还会思春,真是有趣。

  陈皮有些看不惯何辅堂这样笑他,他猛的一下接过碗,恶狠狠的盯着他,又冲他翻了个白眼,他算什么东西,竟敢这么笑他。

  狂妄,何辅堂从他身上看到的只有这两个字。

  不知二月红以前是不是也是如此,他不在意,毕竟那是以前。

  可陈皮不同,狂妄,一直是他身上挥之不去的东西。

  何辅堂的笑意渐渐冷却,冷笑取代了他脸上最后一丝温暖,这样也好,反正互相不服气。

  陈皮恶狠狠的舀了一口粥送进嘴里,丝毫没有搭理何辅堂的意思。何辅堂一看自己的任务完成,也一下子站起朝着出后院的门走去,他干什么都不急不躁,连步子都缓慢,一下一下的脚步声陈皮都能听见,他听着这声音不紧不慢的传入他耳朵,心里焦躁难忍,也想赶紧离开这个后院,他同时也疑惑,自己与他互不顺眼他还这么讨好自己,果真心大?

  开什么玩笑,哪里有什么心宽窄,何辅堂也不过是有他自己的计划。

  陈皮本想楞楞的问一句“你为什么给我送饭”,但想着这种白痴才会用的话语又有些不自在,还能为什么,怕你饿着。所以他下定了决心,说了一句只对他师傅说过的话,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,就是想了,哪怕这个男人他还是看不顺:

  “谢谢你啊。”

  说的不大声,正好没有走远的何辅堂也听得到,他停了停,有些不可思议听到这么一个冷血的人给自己说谢谢,他觉得这种人说谢谢只是在杀了一个人的前一秒,给死者留个好印象,这么想来,他恐怕是命不久矣了吧。

  半天没什么动静,陈皮没有冲过来拿刀砍死自己,两人还是保持着刚才的那段距离,何辅堂只是听见陈皮在碗里搅勺子的声音,咣啷咣啷的,他也就耸了耸肩,都是一阵风,吹过去就算了。

  那声谢谢何辅堂还是觉得很震撼的,于是后来也记了很久。

  何辅堂没留太久,换了个步调匆匆走了出去,陈皮还在后面跪着,他俩一天都可能没什么交集,这次是挺意外的。

  大概谁都会有心软的时候。

  才刚来到前厅,红府的管家就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,东张西望的。他看样子只是碰碰运气,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,他心安不少,笑脸相迎过来,耐心说道:

  “何先生,张大佛爷来接您出门了。”

  这个张启山办事也真是利落,还刚想着这人什么时候会到,立刻就找上门来了。想想这时间二月红大概已经去了梨园,红府冷清不少,何辅堂一路走,直至迈出红府的门坎儿,一抬头看到眼里的就是张启山那辆大黑车,今天稀奇,张启山破天荒站在车外等他,他身边……还跟了个人。

  红袍子,绿围巾,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,眼睛大大的,和他的红儿是两种感觉,看他围巾边上的太极阴阳图,他知道了,看来这位就是齐八爷。

  长沙城算卦的不少,立住的不多,他们齐家多年来一直如此,屹立不倒,背后还是有道道的。何辅堂停了一会儿,才一步步下了台阶,他看着正在耳语的两人,竟然莫名觉得,画面异常和谐。

   八爷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,张启山竟然听完他的话笑了出来,特别真实的那种,不是冷笑,不是奸诈的笑,竟然有些温暖,是宠吗,宠孩子的那种。

  太可怕了,张启山笑了,还冲着个大男人。

  何辅堂尴尬的上前,打破了两人的独处,张启山闷咳一声,躲在他身后低着头的八爷抬头看见了何辅堂,他一看,原来这就是张启山新找来的替罪羊,好了好了,他能歇着了。

  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了,来之前就听说会有另一个人同行,还是和日本人进行友好交流的,齐铁嘴一下子放宽了心,嗯,那就去吧,不用麻烦自己动嘴了。

  八爷应该算是九门里最坦诚的了,因为生活环境与平民百姓都是一个氛围,因此本人也经常笑呵呵的,他不喜欢那么多误会,争吵,可能就是因为他经历的困苦少之又少。

  大概就是这么好环境,导致八爷胆不大,下墓前还得拜一拜,墓里东西又挑表面拿,深了是不敢走了。

  那九门要他何用?也就是因为他那张嘴,能说会道,生意经又有一套,为人还好说话,最重要的是,他会算卦啊,一算一个准,留在团队里还好保个平安。

  总之,这种人还是要有的。

  齐铁嘴上前,双手握起前后晃了晃表示恭敬,这直接让何辅堂顿了一下,也想回个礼貌,可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动作,鞠躬?不行,他都没有那么夸张。握手?他不懂吧。也双手握拳?散了吧,愣不啦叽的还让张启山看笑话,于是他纠结的站着,决定点头说一句你好,可谁知八爷难掩喜悦,笑模样的先开口说起:

  “哎呀,今后受苦的可就不止我一个人了,大兄弟你好啊。”

  何辅堂听完这话竟然有些想笑,这张启山祸害人果然功夫深,恐怕能听他这么多要求的也只有张副官一人了吧,何辅堂不同情这一对狼狈为奸的军官,俗话说得好,狗找狗,猫找猫。

  气味相投,才能聚到一起。何辅堂不想承认自己也是个名利的人。

  他点头示意,微微笑着,告诉他叫自己何先生就好,八爷看他没有气的意思,也憨憨的笑了出来,倒弄得旁边的张启山里外不是人,合着我才是那个有错的。他斜头翻了个白眼,打开车门把齐铁嘴摁了进去,自己又随后跟上,今天副官没来,他坐副驾驶。

  有心机,这张启山和齐八爷也是哥俩好,必须把自己这个外人隔开,毕竟不是什么话都可以敞开说。

   不管如何,何辅堂都觉得怪怪的,但就是说不上来。

  车一路开,齐铁嘴也一路说,什么日本人多没事干天天就知道找张启山喝茶聊天,什么今天卜了一卦天时地利人和,他才敢来,叨叨起来没完没了,张启山就在旁边这么听着,不时的还应上两句,。何辅堂只觉得自己耳根子快炸了,但是头儿都没说什么,自己哪敢胡言乱语。

  就听着吧,虽然他说的话大多都是废话。

  说着说着,话锋一转,到了何辅堂身上,齐铁嘴兴奋地问起,张启山拦也拦不住:

  “我说,这位何先生,你是怎么让二爷心甘情愿的带你回他的红府的?我天天看他这么冷傲,你倒降得住他。”

  张启山一听这话,赶紧上前拦住了这个口无遮拦的碎嘴子。终于清净了,但却扔给了何辅堂一个问题,你是何德何能住进了红府的。

  他哪知他是何德何能,说看对了眼,谁又会信呢?他无奈的摇摇头,低头想了一会儿,才匆匆答起,说真的,张启山刚安抚好齐铁嘴还想告诉何辅堂不要理这个人瞎说的话,可他还是先他一步:

  “就像齐八爷你今天算的那一卦,天时地利人和。”

  可能也就是万事都和,他们才有机会相遇,有机会认识对方。

  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,他已经觉得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太快了,还要什么理由。

  就这么任时间过吧,他们不贪心。

  张启山看着身边人听到这个回答失望的嘟了嘟嘴,闷头笑了笑,歪头一看窗外,已经到达了那个茶阁,日本人的守卫夸张的在外面站着,知道的他们是来喝茶消遣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杀人。

  不愧是日本人,永远都那么夸张无趣。

  司机将车横在了茶阁门口,几人下车关门,抬头一望,呦,原来是这个百年老店,但那又如何,名声在外,内里早就乱作一团。前老板一死,家里那一大帮子人就开始了无止境的争夺,现在在经营这家店的,是他们家最信任的老管家,要点人物都在一股脑的抢这个店,只能麻烦这个外人。

  又不欠他的,何辅堂眼睛一转,真是招笑。

  他们跨步走进茶阁,何辅堂与齐铁嘴并排跟在张启山后面。齐铁嘴的神情倒是神气得很,但何辅堂却面无表情,若是盯久了看,这张脸还真是让人发毛。

  迎面走来的日本人伪善的笑着,伸出手与张启山问好,还与他身后的齐铁嘴敷衍敷衍,八爷这脸变得也是快,赶紧笑着打了个招呼,即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,他也不能瞎表现。

  日本人目光瞎瞟着,最后终于落到了何辅堂身上,才故意装模作样的问道:

  “这位眼生,是……?”

  这日本人中国话不错,何辅堂深谙此道,赶紧上前一步低沉和气的回答道:

  “您好,我是何辅堂,专门来为您们解答专业问题。”

  瞎扯吧,反正都是张启山告诉自己的。

  日本人听后好像很满意的样子,他要领着张启山往里走,张启山也笑着示意他,他让他带着齐铁嘴先走,自己还要跟何辅堂说说规矩。日本人答应了,虚伪的带着齐铁嘴先走,齐铁嘴是个自来熟,和这些人打过交道后看见他们也不是那么害怕了,还能随他们侃侃而谈起来,虽然每聊一句都想撕了他们,但谁让张启山告诉他一定要和善,装的要非常好才行,齐铁嘴姑且也只能这样憋着气过日子。

  他坚信,佛爷一定有办法,把这些小鬼子都赶出中国。

  可谁又知前路坎坷。

  张启山与何辅堂晃晃悠悠的跟在那些人后面,很默契的低头絮语。张启山眼神看向别处,实际跟他说着他刚才的疑惑:

  “这些日本人在中国待了可有一段时日了,中国话虽不溜,但也能听得懂。你别管,就把他问你的都答了,能扯多大扯多大,使劲告诉他们后果惨重就好,别想别的,就瞎说。”

  张启山分了好几段才说完这些话,他无非就是想告诉何辅堂,就冲这群兔崽子使劲说,你管他们听不听得懂。

  何辅堂点了点头,仍虚假的笑着,不一会儿,又听见张启山的声音传来:

  “你不用费心了,我想了想,你身兼数职的确不好,还是踏踏实实做好这件事,学会看地道吧,看住二爷这件事,我另有人选。”

   肯定不是陈皮,何辅堂继续点头。

  张启山与那个日本人的头坐在最前面,齐八爷与何辅堂则是坐在了张启山的身后。日本人也是利落,刚落座就开门见山,问起那么些无聊的问题:

  “张先生,您不是说会给我们个答复吗,这长沙地下,到底是个什么风景?”

  也太直白了吧,何辅堂想,这么不加修饰就脱口而出。何辅堂也不是吃素的,他听见佛爷说让自己解答,于是就准备好了大显身手,齐铁嘴的小眼光打量着他,心里暗中加油,想着他可一定要顶住,不然张启山又得让自己上。

  “这位大人,长沙地下地形复杂,机关遍布,空响很多,所以冒然前行一定会元气大伤,还望您明白,此时并不是动兵的最佳之时。”

  一下子不过脑说出这么多瞎话,还字字通顺,让他有些欣喜,还好还好,第一次交手没丢了面子,看对方也被自己唬的一愣一愣的,何辅堂欣慰的笑笑,不错,再接再厉。

  “古人在地下这些墓上下了不少心思,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就有所得,神奇人人想见,但也并没有那么容易,恐怕要牺牲不少代价,大人若不心疼大可让自己的那些兵们都去,一批一批的死也不一定能得到结果,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在理。”

  “还望大人你们可以再等一些时日,等过几日了我看着可以了,一定与您一同前往,到时我们一同见证奇迹。”

  什么一套奇迹,什么一套费心思,什么我看着可以,何辅堂自己说着都发虚,自己定力真是越来越好了,这么一通说下来还能冷冷静静拿起刚上桌的茶来抿一口,果然是个当汉奸的料,何辅堂自嘲。

  齐铁嘴看他拿茶喝着停止了说话,整个人都为之一颤,这不愧是来之前张启山对自己说的专业人士,说谎话都坚定的跟真的似的,还神色谈定,这恐怕也不是人吧,但比张启山还略逊一筹。

  他愣神,也拿起茶水喝了一口,僵硬不少。

  何辅堂没怎么哆嗦他倒先哆嗦上了,真是怕被人一枪毙了。

  日本人听了这些话面上有了些赞同,他略略点点头,接着又回头看向了何辅堂,他问他,什么时候才是正适宜?

  何辅堂答道,我再与你相见的那一日。

  日本人问,要多久。

  何辅堂答,我主动找上你之时。

  齐铁嘴听完差点把茶翻了,张启山也愣了愣,局面明显被何辅堂控得死死的,虽还算安生,但却改变了日本人对何辅堂的想法,他们觉得,这何辅堂说得好。

  和真的一样。

  怎么可能日本人是傻子,他们觉得何辅堂的话很假,可是又觉得很真,他们了解到的与他叙述的又大致相同,一时间觉得何辅堂的话只能半信半不信,只好防备着思考了思考,最后,他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,选择答应他的无理要求。

  那正好,他们可以趁着何辅堂来找他们之前了解更多,更何况,他还可以见佛爷。

  佛爷觉得何辅堂这包袱甩的厉害,一下子就都又压回了自己身上,行啊,算自己栽了吧。

  日本人今天就这一个问题,剩下时间都是再与张启山讨论关于政治上的抉择,齐铁嘴还愣着,何辅堂也只是表面镇静,突然,齐铁嘴拍了他一下,他回头,就看见他朝自己竖起的大拇指。

  齐铁嘴打心里佩服,高,实在是高,就这么短短几句就把和日本人相见时间删减的所剩无几,几乎片叶不沾身,他打心底佩服,五体投地的那种。

  八爷也想如此,可他知道,自己一推脱,佛爷就会去自己家堵门,架不住这么折腾。

  他羡慕,羡慕何辅堂给自己找的栖身的地方是二爷府,张启山不敢招惹。

  想想就心烦,日本人还答应了呀,他就觉得,这些人今天是不是都傻了。

  不知过了多久,留声机里的小曲放完了,煎熬也终于结束,他们起身与日本人告别,潇洒一转就往大门口走去,张启山的大黑车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。但张启山一直黑着脸,八爷看得出这是欲哭无泪,他们上车,何辅堂比较轻松,现在自己掌握主动权,张启山不是,日本人想见他他还是要去。

  气压低沉,他们从茶阁出来已近中午,张启山在后座绷不住了,他突的一下坐直,对着前面的何辅堂就是一顿质问:

  “要你就是为我分担,你这倒好,又都是我一个人的担子了,别以为你现在和二爷来往密切我就不敢让你打包袱滚蛋!”

  这话说的挺狠,齐八爷也赶紧起身用一只手紧抓着张启山的肩膀,另一只则不停的在他背上来回顺捋,只为不让他这么激动,何辅堂不以为然,就算张启山周围是一阵死寂,但何辅堂也感觉不到,他不在意的回了一句,又斟酌着语气里不去失了礼貌:

  “佛爷此话差异,我敢保证,他们听我这么一说也会消停几天,佛爷你就算再比我有经验他们也懒得深究,有人肯给他们答复已经是能让他们可以考虑一阵的了,这个时候,死马也当活马医,他们只知道看准眼前的利益与过程和结果,谁给的解释又有什么值得在乎的呢?”

  “他们再来找您也不过是为了政治要事,您就想着怎么对付这个就好。”

  反正在何辅堂眼里,政治什么的可比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难理解多了。

  张启山听到何辅堂的话比之前平复许多,可也保不齐日本人不厌其烦。但何辅堂和日本人说得好好的再见面就能下墓了,拿他挡箭牌算是行不通了,他无奈看看眼前的八爷,算了,还得去堵他。

  他养一个外人就是养一只白眼狼,张启山算彻底了解了。

  仔细想来,何辅堂也不是说的毫无道理,谁给他们说的天花乱坠都没用,他们要结果,倒不如承诺给他们实际来的快,张启山仍有些愤愤不平,到时候岂不是还要领着这群日本人下墓,没什么变化而言。

  车很快驶到了红府门口,何辅堂下车,从张启山那一边的车门外隔着玻璃对他说了四个字,化敌为友。

  让日本人替你做事,替你送死,不是要跟他分一杯羹。

  一锅端掉,这可是你教我的。

  张启山看着他走进红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,闷笑一声,要是真有这么简单,他还用这么急躁干什么。

  水太深,何辅堂根本料想不到,他不过在这方面也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,还指望他明白什么。

  可是也并不是完全无可能,骗着他们一起下墓,哄着说会让他们占最大利,最后齐力完成了之后又一个活口都不留,自己的队伍再弄得灰头土脸,杀死几个自己的兄弟,颓败归来后再表达自己一行人遇害的经历坎坷,告诉他们什么也没找到,借一个意外的借口除掉他们也不是不行,可他们还是会派新的日本人来重蹈覆辙。

  但他们听说了没有希望可言不也就打消了主意了吗?张启山一瞬间觉得自己也变成了小孩子思想,长沙人人精那日本人更是,怎么可能听信他的一己谗言,若要这一切真实施起来,那最关键的一点,就是劝着日本人下墓与自己合作,这里的交涉,恐怕还是要几个人合力完成。

  那就是有可能了?张启山不敢想,他觉得当下还是静安其变吧,过两日再亲自给二月红说这件事,几人要有个框架,才好招架得住。

  只是他们没料到,计划赶不上变化快,当然,那是后话。

  张启山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事太多,但一见眼前正无聊愣神的人,他也就准备把那些先搁置一下,对着他轻言说道:

  “饿吗,咱吃午饭去。”

  八爷一听吃就来劲,猛的一下坐起来,眼睛瞪老大,一个劲的点头,可是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,唰唰摇了摇头,他为难,眼角下拉:

  “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,您别让我出主意,我没感觉。”

  佛爷宠溺一笑,跟司机说饭店的名字,随口也回了一句:

  “放心,好好吃一顿。”

  “你这么怕我干嘛,我也没那么让人避之不及吧?”

  齐铁嘴不敢回口,他只是点头,佛爷说的是,佛爷说的是。

  能不是嘛,这可是祖宗,供不好别说在长沙混,在长沙活都有些困难。

  齐铁嘴是这样想,但张启山却是真心待他的,他真的想对他好。

  没有理由。

  何辅堂进了红府就走进大厅,看见陈皮不在,也只有几个下人在打理,午饭的点食厅也没人,一打听才知道,二月红是在后院侍弄花草,专门等着他回来再用食。

  何辅堂心里暖暖的,他觉得这是个很久没有体会的感觉,大概是……家的感觉。

  有人等你吃饭,有人理解你的一切。

  真是虚无的可怕,仿佛做梦似的,一醒就都没了。

  两人在这场戏里渐渐入迷,管他那什么通天的大道理,就这样吧,他自私的想着,就这样吧,都永远沉浸于戏中,永远不让温暖落空。

  何辅堂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自私,但他却决定一定要这么做。

  他是心甘情愿被困在戏里,愿我爱之人也是如此。

  他走到后院,看见心上人正在温润的浇花,脸上笑意不减,中午太阳的金光最强,但全都照到了二月红的红衣上,真刺眼,真是美得刺眼。

  何辅堂看呆了,天也眷顾的人,真好。

  他静静的看着,直到二月红无意间瞥到自己,忽的眼前一亮,放下手里的浇壶,缓缓向他走来。何辅堂在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,那红衣的布料柔和,手感正合适。

  二月红没有推脱,他们像一对相守多年的爱侣,聊着最稀松平常但却让彼此温馨的话。

  “最近风挺大,没吹到你吧。”

  “我没事,倒是你,今天去会谈,结果如何。”

  “撤出了半只脚,可以安静几天。”

  “真的?那我这两天没事带你游游长沙,咱好好逛逛。”

  “好。”

  咱,他是对你与我信任才会有的字。

  二月红对他说了,他也如愿听到了。

  大概春天真的来了,何辅堂觉得暖烘烘的,手上一阵温热,他心情真好。

  愿我心上人也入戏,可否早日实现?

  那若不行,就算这是虚情假意也好,他也要一直在这虚梦中。

  度过吧,就这样安然的度过吧。

  愿时光莫摧残我的希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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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成功跳了票,那些说好的恋爱梗没有用到任何人身上,仍然在一本正经的叙述故事,还好像很拖拉,继续咒骂自己文笔差,叙事啰嗦。

  下章保证海棠红甜起来,因为说不准我什么时候就开虐,而且故事还会朝着一路虐到底的方向走了,嗯,后妈思想(๑•̀ω•́๑)。

  本章带入一八的故事,虽然不明显,但仍在努力写好,其实他们在后面的故事也虐得体无完肤,自己真的是报复社会组了(๑•ี_เ•ี๑)。

  下章自创人物应该就会登场了,是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,好哒,不会威胁到任何一对,老想给陈皮拉个cp,觉得他就算再顽灵不化也是蛮可怜的,不过这俩人也成不了,自己喜欢虐(๑•̀ω•́๑)。 

  带个一八的tag,若有不妥会删掉。

  感谢每一个点进我文章中的酒友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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